2015年4月6日 星期一

《解碼遊戲》(The imitation Game):世人皆欲殺,吾意獨憐才

《解碼遊戲》(The imitation Game):世人皆欲殺,吾意獨憐才

電影《解碼遊戲》(imitation Game)贏得本屆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,得主Graham Moore上台時說了發人深省的一句:Stay weird. Stay different。這裏的「怪異」和「不同」,不是叫人生活上處處標奇立異,而是要我們時刻保持自我,不要隨波逐流,敢於追尋夢想,挑戰俗世想法。這亦正好貫徹了電影的主題:一些表面看似平平凡凡不起眼的人,往往會成就大事。

由班尼迪甘巴則治(Benedict Cumberbatch)飾演的艾倫圖靈(Alan Turing),是個數學天才,自幼酷愛解謎,但也是個同性戀者。正如另一部電影《愛的方程式》(Theory of everything)的霍金一樣,於一個不容差異,涇渭分明的年代,儘管擁有天賦才華,也只能處處碰壁。電影的主線講述圖靈接受任命,要破解納粹德國獨創,號稱世上最精密的「謎碼」(Enigma)密碼機的加密技術,從而提供最準確的情報,協助盟軍取勝。可惜,礙於政治軍事保密理由,他的英雄事蹟從來沒有人得知,正當戰後英國着手重建國家之際,他反而因為同性戀的身份,而被政府控以公眾猥褻罪。他選擇注射藥物代替坐牢,為的是要繼續研究,最後,卻承受不了壓力,於41歲之齡自殺結束傳奇一生。
圖靈縱然是個天才,可是生於戰亂,本以為一心以所學所得,貢獻國家,可惜到頭來,保守的社會不容他過着正常的研究生活,只得自殺結束生命。片末,特意提到與他相同命運的四萬九千個同性戀者,他們因為「與別不同」,結果難容於保守社會,他們受到的種種不公平的對待,竟要延至二十一世紀的西方文明社會,才得到早應予以的平反。圖寧的故事告訴我們,一個社會的進步,當然要依靠各種不同的人才,正如圖靈被稱為「電腦之父」,影響幾代人的想法,後來製造出劃時代的家用電腦,帶領人類走向文明。可是,這種進步,除了依靠科技之外,最重要是有一套公平公正的制度,以及真正包容憐憫的心,容容犯錯,寬恕的土壤才可孕育每一顆種子成才。
圖靈不擅交際,性格直率,只醉心研究。然而生於亂世,不能不隨俗,研究要有成果。幸而得助手兼知己的鼓勵,才衝破藩籬,解開德軍的「謎碼」。事實上,天才多是孤芳自賞的,這不禁令人想起唐代詩人李白,他的詩作被後世奉為圭臬,與杜甫齊名。二人都擁有天賦,卻有着不同的性格,李白不拘俗套,卻是天才橫溢,「筆落驚風雨,詩成泣鬼神」。不過,李白天性豪邁,身處官場,卻不諳規矩,常受小人誣陷,士途鬱鬱不得志。然而,杜甫識英雄重英雄,曉得李白性格率直,才有「飄然思不群」的風格。因此,當李白因入永王李璘幕府而獲罪,繫獄潯陽,身陷險境之時,杜甫卻獨排眾議,寫下詩句懷念李白:「世人皆欲殺,吾意獨憐才」。
多元開放的民主社會,最可貴之處是人們真正懂得尊重任何人的聲音,那怕是一個孩子的意見,亦會細心聆聽,毋須煞有介事落區放「摺櫈」,而且完全包容彼此的差異,不會存在歧視,不會出現「我比你高」的階級觀念。電影其中一幕描述圖靈為了設計經費,找上司海軍上將商量,換回來的是不可胡來,下屬要「強調紀律,重視秩序,要聽命上司指令」,於是圖靈問「上司是誰」?對方答道:「英國首相邱吉爾」。結果,他真的越級寫信向首相申請研究經費並獲得批准。你能想像這種情況會發生在今天的香港嗎?當然不!因為今天管治香港的各級領袖,都沒有邱吉爾的胸襟和才華,不能接受天馬行空的古怪念頭,就算有,制度的僵化也令他要思前想後,害怕承擔責任和後果。久而久之,這個被制度框死了的地方,甚至乎連憐才的杜甫也容不下,只剩下一堆做事和稀泥的應聲蟲。
電影把圖靈一生由童年、青年到壯年的短短一生,三線交待他的心路歷程,脈絡清晰。壯年一幕頗堪玩味,他問警探,你知道如何分辨一部會思考的機器嗎?很有趣的假設,亦是人類不斷盲目追求「人工智能」的其中一個荒誕的目標。坦白說,縱使證實了機器是有思想又如何?是否要說明人類的成就比上帝偉大?就算人類思想複雜,智慧超卓,也有可能被自己建立的制度所蒙蔽,一些當代的規則,往往一整代人都不經思索便照單全收,轉了牛角尖的思想,或因一己偏見,一己私利,為世界帶來災難性結果,二次大戰如是,種族清洗如是,對同性戀者的壓迫亦如是。一代天才,亦因命運如此而星河殞落。
一個社會,如果不尊重各人差異,政治上,只強調「親疏有別」,不接受反對意見;教育上,「求學不是求分數」只淪為空洞的宣傳口號,考試仍然追求marking scheme;社會上,政府則不停叫青年人去創業,卻又不容許青人年幻想,動不動冠以「廢青」之名。過去一年,部份香港人仍然認為「紀律」、「秩序」和「搵食」,比情感、憐憫和包容更為重要,那麼,這個社會也許注定要埋沒人才,或者把奴才當人才用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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